蘭州“正宗”牛肉面還能吃多久？

受中國氣象局公共氣象信息服務中心的邀請，作為媒體成員，參與了“2014應對氣候變化中國行：絲綢之路的氣候變遷”考察活動。盡管從2007年IPCC發(fā)布第四次報告，我就開始介入全球氣候變化的報道，但真正投入到相關的實地考察當中，這還是第一次。真的走近深受氣候變化狀況影響的內陸腹地，那些早就熟稔的知識，逐一鮮活地跳了出來。

原先，當我們談及氣候變化的時候，腦子里首先反應過來的，總是些看起來略顯大而無當?shù)脑掝}：海平面上升，嗯，這個看起來是馬爾代夫更關心的問題，至少也是地勢極低的濱海地區(qū)才需要考慮吧；極端天氣，嗯，這是個大問題，不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又不是天天都鬧極端，大風大雨的過去了，大概也就再也想不著了吧；農業(yè)生產，咦，那不是些增增減減的數(shù)字嘛，與作為一個普通消費者的我何干……

然而，當聽到中國氣象局干旱研究所副所長王潤元談及氣候變化給甘肅農業(yè)生產帶來的具體影響之后，這種“氣候變化是個大事兒，所以離我們很遠”的想法就立即煙消云散了。

王潤元介紹說，因為氣候條件的變化，現(xiàn)在甘肅的春小麥種植面積正在下降，產量也正在減小。他還提到，伴隨著春小麥產量下降的是，其品質也發(fā)生了變化，其中的蛋白質含量跟著下降了。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jié)，它們立刻讓我聯(lián)想到了著名的“蘭州拉面”。

每一個蘭州人都會面容嚴肅地糾正你，蘭州沒有“拉面”，只有牛肉面。傳統(tǒng)上，“正宗”的牛肉面使用的是春小麥。如果當?shù)匾驗闅夂蛟颍盒←湻N植面積持續(xù)下降，品質持續(xù)走低，“正宗”牛肉面會不會面臨原材料方面的沖擊，會不會最終消失，或許是每一個人都會想到的問題吧。

我把這個腦洞略大的問題拋出來之后，王潤元先是一愣，繼而仰天大笑，或許他并沒有想過會由自己的講解生發(fā)出這樣的疑問吧。不過，他也很快地以一個農業(yè)氣候專家的身份給予了解答：春小麥在甘肅的種植面積確實在萎縮，但這并不等于本地農民不再種植春小麥了，實際上，當?shù)卮盒←湹目煞N植范圍擴大了，實際種植區(qū)域向高海拔地區(qū)推進。目前，甘肅省內還是有很多地方是適宜種植春小麥的，眼下并沒有匱乏之虞。何況，即使本地春小麥種植嚴重縮水，影響到了餐營業(yè)，那么市場也會通過價格杠桿來進行調節(jié)。

氣候變化影響的可不止是一碗牛肉拉面。實際上，近30年來，伴隨著氣候的大趨勢，甘肅的農業(yè)發(fā)生了許多細微的變化。雪線上移、水量增加，作物生長時間延長，種植區(qū)域向高緯度、高海拔地區(qū)擴展，與1980年代相比，現(xiàn)在（2005年數(shù)據(jù)）甘肅省的作物種植范圍，海拔高度升了200米，同時向北擴散了約100千米。具體的作物方面，王潤元總結了三個主要特征，前述春小麥種植面積萎縮就是其一，與之對應的是冬小麥的種植面積大幅增加了。另外兩個特征是：棉花的生長期變長，產量增加；經濟作物，比如葡萄的種植面積增加了。

春小麥和冬小麥的此消彼長，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觀察點。春小麥明顯不是太適應氣候變化的趨勢，因為氣候整體變熱了，它成熟的時間提前了，這縮短了生長期，導致了產量的下降。而冬小麥卻從中獲利，產量增加了，種植面積也增加了。

除了春小麥之外，玉米和馬鈴薯的種植也同樣面臨著一些不利因素，不過王潤元認為，影響的程度并不是非常大。同時，棉花，以及葡萄這樣的果樹也從中受益了。“河西的一些地方，原來果樹是不能自行越冬的。到冬天的時候農民要把樹樁子埋起來以便保溫。這很麻煩，大家不愿意種?，F(xiàn)在，氣溫上升了，有些地區(qū)就不用埋了，省事兒了?！睔鉁厣哐娱L了作物的生長期，這給當?shù)剞r民帶來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在種完一輪作物以后，補種一些東西，比如小油菜，增加收入。

“經濟收益是第一位的。”他總結說：“氣候變化對作物的影響，是一個基礎條件。但作物結構本身的變化，還是以農業(yè)經濟效益為出發(fā)點，由農民自己選擇的。”

農業(yè)生產方面的變化，似乎是在朝著好的方向開進，但王潤元談起這個問題來卻沒有那么樂觀。短期的變化無法掩蓋長期的問題。從短期來看，河西地區(qū)的水變多了，過去30年里，年降水量增加了6毫米，更重要的是祁連山冰川融冰量變多，從祁連山流出的河西走廊三條內陸河疏勒河、黑河、石羊河，水量都因此增加了，張掖市甚至足以據(jù)此建設濕地公園，但旱災卻并未消退，雖然頻率略有減小的確實，但干旱的強度以及影響范圍、造成的損失卻呈現(xiàn)加劇的態(tài)勢。談到未來的河西地區(qū)，王潤元憂心忡忡?！昂弥皇菚簳r的，長遠看，問題就大了?！保ㄐ斓路脊麣ぞW主編手記）